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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人为权翼苻雅 魏晋 · 无名氏
 押真韵
《秦书》曰:尚书令苻雅。为人乐施。乞人填门。尝曰:天下物何常。吾今日富后日贫耳。忽一日不施。则意不泰。时人为之语曰:
不为权翼富,宁作苻雅(○《御览》四百七十七。广博物志十六引《十六国春秋》前秦录。○杜文澜古谣谚云。按苻秦时权翼。无权异。《御览》所引有误。)
论听言劄子 宋 · 张守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九○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○五
臣闻良药有苦口之利,明鉴无见疵之尤,故人臣以献言为忠,人主以听言为贤。
然听言之难,从古所患,书传所载,不可胜举。
愿治之主每区区听纳,而或不免过听之失者,不得其要也。
臣尝求其要,未有若伊尹太甲之言为切且至也。
其言曰:「有言逆于汝心,必求诸道;
有言逊于汝志,必求诸非道」。
臣试为陛下论之。
夫逆心之言未必皆合乎道,然未见人主所向而言,志在责难,则鲜有不逆者,要当以道求之。
逊志之言未必皆违乎道。
然或伺人主所向而言,志在容悦,则鲜有不顺者,要当以非道求之。
从违之际,祸福成败如反覆乎。
大抵人心喜顺而恶逆,逊志则易入,逆心则难行。
人主能于常情所恶而求其是,于常情所喜而求其非,然后智出众人之上,而群言不能惑,君子小人之情状皆即吾心逆顺之间而知之,不亦简且易乎?
又况逆心之言虽众,每不能胜逊志之一言,尤不可不察。
请以一二事明之。
唐高宗志在废王后而立武氏也,韩瑗、来济、上官仪辈莫不切谏,以至受遗定策如长孙无忌之亲、褚遂良之忠,皆以为不可,独李绩曰:「此陛下家事,何须问外人」?
卒立武氏,而篡夺之祸,几至亡国。
秦苻坚志在伐晋也,权翼、石越、苻融辈更进互说,以至老将如王猛,亲且爱如太子宏、少子诜,皆以为不可,独慕容垂曰:「陛下神谋内断足矣,不烦广访朝臣,以乱圣虑」。
遂定计南伐,而淝水之败,仅以身免。
则是逊志之一言足以丧邦,而逆心之言莫能救药。
二君不能即所逆顺而求之于道与非道之间,祸败至于如此,岂不痛哉!
恭惟陛下聪明勇智出于天纵,从善有转圜之易,去佞无拔山之难,屡诏求言,虚心纳谏,广览兼听,极群下之智,然臣区区之私犹恐陛下或未得其要也。
盖自崇宁以来,奸谀柄朝,防民之口甚于防川
靖康之后,言路一启,而狂澜横流,馀波未泯,要当执要以观之。
况二帝蒙尘,四方多事,臣愿陛下以伊尹之言,不忘于造次之际,正心诚意,终始惟一,视君子小人如烛照数计,则纪纲无患于不立,邻敌无患于不服,中兴之业无患于不成矣。
鹰赋 北宋 · 吴淑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一六、《事类赋》卷一八
钟山之鸷鸟,禀金方之劲气,含火德之明辉,沦瑶光之纯粹。
或闻于苍成千日,或重其指如十字。
若乃点血散花之状,草眸金距之名,既在南而为鹞,亦与鹞而为兄。
亦有下韝命中,画壁如真。
僧达之驰猎,教行父之事君。
唐则断联而见放,汉则斥卖而不用。
逐黄犬于东门,击鹏雏于云梦。
至若梁冀贪而见求,大亮忠而不献,马融既美于出笼,要离亦闻于击殿。
故其威同尚父,名传郅都,魏帝以秋吟见重,侯文以严霜行诛。
支遁则爱其神俊,元坦则肆其畋渔。
至于惊蛰靡失于为鸠,处暑不差于祭鸟。
逐不仁者子产,名爽鸠者少皞
又若翮短飞急,骹长起迟,大雌小雄,加毛减肌。
时令既传于学习,《尔雅》亦号于飞翚。
亦闻恶彼足黄,欲其食疾,罻罗设于已化,矰弋禁于未击。
饥而为用,猜防既见于曹公;
饱则高飏,引喻亦闻于权翼
东宫故事十五首 其八 闰六月十六日1178年6(闰)16日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四六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《汉高祖纪》:项羽数侵夺汉甬道,汉军乏食,与郦食其谋挠楚权。
食其欲立六国后以植党,汉王刻印,将遣食其立之。
以问张良发八难。
汉王辍饭吐哺,曰:「贱儒,几败乃公事」!
令趣销印。
某闻人君临利害之际,莫难于听言。
甲以为当然,听之善矣,及至乙又以为不可,则将奈何?
曰:听言在广取于众可也。
断之在独,则必有智略忠信之臣,动而咨焉,然后无过举而有成功。
高祖天性明达,好谋能听,故方提三尺剑定天下,凡一言可取,未尝不用,至于取信而必行者,惟张良耳。
故闻郦食其请立六国后,则欣然从之;
及谋之于发八难,高祖即知郦生之失计。
此所以卒有天下者,信其所可信也。
后世如晋武帝羊祜、张华、杜预之言而伐吴,一时大臣如贾充等皆以为不可,已而卒成混一之功,其视高祖盖庶几焉。
苻坚大举伐晋,朱彤谓千载一时,若可信矣,独权翼以为不可。
曰:「筑室道旁,无时可成,吾当内断于心」。
已而竟有淝水之败。
嗟乎!
均听言也,一成一败,相远如此。
苻坚不能知权翼之可信,又不察朱彤之不足信,是以致此。
然则人君必先有知人之明,然后可以果断而行其言。
若乃智不足以知人,而信夫不可信之人,临事乃曰「断在必行」,其能免苻坚之失乎?
试阁职策 南宋 · 程公许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三三九、《沧洲尘缶编》卷一四
问:圣人以天下为一家,以中国为一人。
方其文轨之同,而声教之无不被也,庶土交正,登载于《禹贡》之书;
串夷载路,洋溢于周雅之咏。
奚必地险以为固,而关塞以为阻乎。
然王公设险以守其国,素具于《习》、《坎》之彖辞;
而重门击柝,以待暴客,黄帝、尧、舜已有取乎《豫》备之义。
则因险以为守,固天地自然之势。
而先事以制变,亦有国者之所不可忽者乎。
自今观之,裂土以封建,王畿不过千里,而君尊臣卑,内中国而外夷狄,分位森著,民物无不适其安。
意者公天下而不以为一己之私,故能长治而久安耶?
自小雅尽废,中国始困于四夷之交侵。
阡陌开,井田废,罢侯置守,合天下以奉一人,富无伦,贵无敌矣,而天下之变,常伏乎人之所不虑。
由秦、汉而下,以及隋、唐,理乱废兴,先后一辙。
然则先王公天下之意,不亦思之熟而计之审欤?
我国家自建炎南渡,事体适与吴、蜀、东晋同。
孙吴不能并蜀,蜀不能兼吴,而荆州三国交争,彼此未尝全有其胜势也。
东晋立国,蜀境已不隶职方。
桓温尅复,旋得旋失。
终晋之世,经理中夏,落落难成。
天下大势,离之易而合之艰,抑亦有数存焉。
苟人为之不周,而一诿之于数,可乎?
孔明之初见昭烈也,首论荆州北据汉、沔,利尽南海,东连吴会,西通巴蜀,为用武之国,此特为昭烈画取荆州计耳。
而异日蒋琬亦谓东西并力,首尾掎角,虽未能速得如志,且当分裂蚕食,先摧其支党,则二相所见固略同矣。
曷为而昭烈下峡为羽报雠,孔明明知其不然,而不以谏,乃追悼于已死之法孝直乎?
鲁肃、吕蒙皆孙氏智谋之臣也,欲抚羽,与之同仇。
及蒙为之代,遂欲急取羽以全据长江
羽毙而南郡并为蒙有,吴之形势张矣。
然鼎足屹峙,并力掎角之始谋,不可复就。
蜀固失之,吴亦岂为善计乎?
孔明、琬、肃犹未忘驱驰于中原,而蒙之志不过尽有长江,以为守乎?
庾元规事晋,以兴复自任,表其弟怿为梁州刺史,镇魏兴,翼为南郡太守,镇江陵
陈嚣梁州刺史,趣汉中,遣参军巴郡江阳,若有意连缀荆蜀。
而名浮才短,妄意乎神州之图,石城未徙而邾城先陷,则其所谓蜀弱胡强,先有事于赵者,无乃攻坚攻瑕先后之不审耶?
死而翼继之,戎政严明,经略深远,灭胡取蜀,意向已定。
襄阳移镇,不为失策。
向使家国情事未至婴怀,天假之年,积谷缮军,克奋后举,讵知其不能取蜀以图赵乎。
厥后桓温以雄材英略,谈笑取蜀如振槁,遂由江陵襄阳趣武关,别命司马勋出子午道,军威之振,前所未有。
然渡灞水而不至长安,则温之失也。
秦坚之入寇也,东西万里,水陆齐进,而蜀汉之兵亦顺流而下。
使非淮淝奏捷之神速,则江左事力宁不艰于运掉!
由是言之,吴、荆、蜀连衡之势,可全而不可亏,可合而不可散也审矣。
虽然,吴、蜀依山阻水,刘备有雄才,诸葛亮善治国;
孙权识虚实,陆逊见兵势,据险守要,汎舟江湖,皆难猝谋,此贾诩为魏主虑也。
安、桓冲江表伟才,君臣和睦,上下一心,未易可图,此权翼为秦坚谋也。
据此而论,则立国虽以山川为险,而非人才以为之用,则地险其可专恃乎?
今日蜀境已空,而犹幸其未为敌据;
荆州孤立,而犹幸其能为我守。
然汉中门户,久为彼家计之储;
襄樊喉衿,又为彼蹈藉之久。
以今鉴昔,犹可得而支缀否乎?
孔明用一隅之蜀,连岁出师,而人不告劳,不过曰赏罚必信,开诚心,布公道。
顾雍远不逮孔明,亦能以江东数十郡抗全魏之师,不过曰选用文武将吏,随能任使。
若夫王导宽和得众,历事三帝,备历艰难,而遂能立国江左者一百年。
谢安石以德度镇物,处分素定,从容应敌,而终能奏捷淮淝,克永晋祚。
大抵守边禦敌,虽托之疆埸之臣,而制胜折冲,当属之庙堂之上。
事不素,谋不素讲,人才不素蓄,视敌之来去以为欣戚,苟以之撑拄目前可也,若夫扶颠持危而自任以天下之重者,夫岂无其道耶?
蜀将如关、张、庞统,吴将如周瑜、鲁肃,志长命短,天下重惜之。
马超、黄忠、赵云、费祎、吕蒙、程普、步骘、甘宁辈,皆智勇绝伦,足以当一面。
魏延骁勇,欲以奇兵间道与大军会,孔明信用其说,安知三秦之不归于汉?
陆逊、抗父子谓夷陵为国之西门,如其有虞,当倾国争之,其精识远虑,卓然有大过人者。
何吴蜀将才之富也!
夫古之所谓名将者,要必挟才略,涉史传,临机料敌,知彼知己,而不但以一斗为能事,一胜为绝人。
不然,碌碌庸材,拔起行伍,而属之以三军之司命,不亦殆乎哉。
古今同是天下也,而人才之乏若此,可不思所以作新之乎?
曹公破荆州,下江陵,有席卷江东之志。
迎拒之说未决,周公瑾遽画四策,与刘、葛并力破之赤壁之下。
魏使至张昭折其骄蹇,使退而有「江东将相岂能下人」之叹。
邓芝之为蜀报聘于孙氏也,从容应答,并魏之后王未识天命,则战争方始。
专对之才若是,敌情乌得而不摄,国威乌得而不张?
典午过江,中外大臣惟知厉兵秣马为禦寇之谋,而未尝启口及一和字。
人心未泯于正理,故能转弱以为强。
苟边备不辑于平时,狡谋轻信于黠敌,以堂堂之中国,而甘心为雠人役,曾是为得计乎?
二君学自圣门,思以才奋,习孙、吴韬略,以擢上第。
朱华创置舍人之员,阜陵所以宠异右科,为将帅储材也。
掖垣给札,邦有故常。
其以今日之事机参之方策之成败,条析派别,明著于篇。
司马德操有云:「儒生俗士,岂识时务?
识时务者,当在俊杰」。
愿从二君质其所以然,有司当第以献。
三月上进故事 南宋 · 方大琮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三九七、《铁庵集》卷四
魏主丕遣太常邢正策权为吴王,吴人以为宜称上将军、九州伯,不当受魏封。
正入门不下车,张昭曰:「君敢自尊大,岂以江南寡弱,无方寸之刃乎」?
正即下车。
中郎将徐盛愤忿谓同列曰:「盛等不能奋身出命,为国家并许洛,吞巴蜀,而令吾君与正盟,不亦辱乎」?
因涕泣横流。
正闻之,谓其徒曰:「江东将相如此,非久下人者也(云云。)」。
吴遣使如魏。
云云。
魏怒吴任子不至,欲伐之,刘晔曰:「彼上下齐心,阻带江湖,不可制也(《通鉴》)」。
王猛寝疾,秦王坚访以后事。
曰:「晋僻处江南,然正朔相承,上下安和,愿勿以晋为图」。
坚将伐晋,会群臣议。
左仆射权翼议曰:「晋虽微弱,谢安、桓冲皆江表伟人,君臣辑睦,内外同心,未可图也(《通鉴》)」。
国于天地必有与立,善觇人国者不观其形而观其所立。
何以立?
亦曰人而已矣。
国无人焉,亡也。
《春秋》书梁亡者,梁自亡也。
有人焉不能用,又自为乖异,亦亡也。
传载虞不信宫之奇而亡之类是也。
国于江南自吴始,东晋继之。
孙权崎岖一隅之地,当曹瞒父子百万之众,而能虎视中原者,其君臣以明锐俊快自立,虽曰根本浅陋,而临朝斫案,论事上倡下随。
如战赤壁、坞濡须、争荆州,瑜、肃驱于外,昭、雍综于内,精采百倍,非以人立国乎?
中迫于蜀,名与魏和邢正奉魏命至,张昭折之曰「岂以江南寡弱,无方寸之刃乎」,徐盛忿之曰「不能出身为国并许洛,而使吾君与正盟,不亦辱乎」,故魏之邢正有「江东将相非久下人」之语,刘晔亦有「上下齐心,不可卒制」之语,可谓善觇吴者矣。
东晋间关疋马之资,当五胡更起迭仆之中,而基本不摇者,其君臣以器局风流自命,虽曰宴安江沱,而猝遇缓急,虽绮绔子弟亦能临戎。
如屯雍丘、至灞上、入关中,导支撑于前,安镇定于后,坚忍自存,非以人立国乎?
焚币却使,终不言和。
苻秦锐于饮江,其臣王猛曰:「晋上下安和,愿勿以为图」。
权翼曰:「晋虽微弱,谢安、桓冲江表伟人,君臣辑睦,内外同心,未可图也」。
苻氏犯之,果有淮淝之败,可谓善觇晋者矣。
以势言之,则吴之小不足敌魏之大,晋之弱不足敌秦之强,而所以能张其小而抗其弱者,则吴之君臣常有忿愤之志,其诡和者暂耳,而曷尝以畏魏自沮哉?
晋之君臣犹有辑睦之志,终世不言和,而曷尝以畏秦自怯哉?
后之立国者亦可以见也。
今戎祸惨矣,所谓江东将相者谁欤?
江表伟人者谁欤?
上下之心齐欤?
内外之心同欤?
西风无数月之期,游魂有荐食之意,要必吾国之君臣上下其心齐同,如吴之忿愤,如晋之辑睦,当怒虏而人交奋,毋誉虏而内自攻,则虽弱必强,虽危必安,愿相与汲汲图之。
谢安矫情镇物辩 宋 · 范浚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二七九、《范香溪文集》卷一九
苻坚以百斗锐师扫国入寇,长蛇猰貐腾突噬食,经亘数千里,自谓投鞭大江可使咽流,视取东晋如疾风之扫堕箨,盖将指期尅也。
晋之君臣宜当闻声褫骇,失色夺气,周谋历算,以为夙夜之忧。
谢安于时方且燕偃谈笑,傲然自若,游逸山墅,对客剧棋,入援之师却去不用,坐示閒暇。
使议者怀左衽之虞,然而终能败,此何故哉?
抑尝闻之,「知彼知己,百战百胜」,又曰「师克在和」。
自昔同役而不同心,败者众矣。
然则安之取胜,其知彼乎?
其以苻氏之众不和而必败乎?
方坚之谋南侵也,盈庭群议皆知晋未可图,故谋之权翼权翼谏之;
谋之石越,石越又谏之;
苻融其弟也,则又谏之;
苻宏、苻诜皆其子也,则又谏之;
原绍、石勒所亲信也,则又谏之。
苻氏君臣异议如此,而欲劳师伐远,不败何待?
藉令晋以市儿田丁数十百辈,折箠制挺,揶揄当其前,亦北矣。
况伊、琰、玄、石,皆一时奇材,所将亦精卒且八万,指授得宜。
安固审知坚之必败也,则以胜算自逸,燕偃谈笑,未战而却援师不用,既战而得捷书不喜,未为矫情。
谓不觉屐齿之折,其野人语哉?
出狩议1126年 宋 · 晁说之
 出处:全宋文卷二八○一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议曰: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者,北辰也。
乃一日不居其所,随众星以流焉,天将无四时也。
商《诗》不云乎:「邦畿千里,惟民所止。
肇彼四海」。
非邦畿以止民也,实止民以为邦畿也;
其能止千里而近者,斯能域彼四海之远也。
若夫千里不为我畿,则四海将为他人域矣。
周《诗》亦曰:「价人维蕃,大师维垣
大邦维屏,大宗维翰。
怀德维宁,宗子维城。
无俾城坏,无独斯畏」。
厉王失是道也。
民不怀德而城坏矣,乌睹文武成康之绩哉?
是故国君死社稷者礼也,后世有以身保一州,勇捍一城者,为希世伟烈,无他焉,不学礼之过也。
闻之国君死社稷矣,而太王去邠,诗人不刺焉,何也?
曰:太王去邠以兴周也,时则商之衰世也。
纪侯大去其国,《春秋》又不贬焉,何也?
曰:纪侯去其国以存其祀也,时则周之衰世也。
若使当商周之治君盛世,则纪侯者玉帛朝贡之不暇,宁论其国去不去邪?
《春秋》于纪侯信不贬矣,而于周王则有讥焉。
《书》曰:「天王狩于河阳」。
天王无出,则自绝于天下也。
天子之孝在天下,诸侯之孝在一国,所任不同,所责异也。
汉文帝时老上单于自将十四万骑入萧关,烧回中宫,侯骑至雍,烽火通甘泉宫,可谓危矣。
帝乃躬擐甲胄,思亲征焉。
其后匈奴复大入,帝亲劳军至霸上及棘门,而在细柳则黄舆屈而不得驱矣,未闻其轻出狩也。
既而景帝立,一日中七国同反,帝命周亚夫、窦婴将三十六军以伐之,有张羽之力战,韩安国之持重,韩颓当之功冠诸侯,而赵涉、剧孟、邓都尉辈为之谋画,七国王侯之首可指而旌之也。
惟帝之断,足以诛御史大夫晁错,其势足以使太常袁盎使吴,其明足以容周亚夫之不奉诏,以梁委吴,亦未闻其轻出狩也。
唐明皇有始无卒,昏淫不道,固非文景之比,而国家之盛,不减文景时也。
一旦安禄山范阳、平卢、河东之师,率同罗奚、契丹、室韦十五万众反范阳,取河北,陷东京,克桃林,而潼关失守,则不告宗庙,不顾九族,不谕百官,身与宫宦数十人,揭衣而奔,才行四十里而无食饮,与征徒并饥寒。
越明日,军士不肯行,则斩宰相缢妃子仅行。
中道散亡者众,赖剑南骡纲至,以甘言强之而前,不敢言骑骡之疲也。
受辱于馈食之田父,诉诚于献酒之微臣,悲歌酸鼻,若悔而不悔,唐室自是倾矣。
其后肃宗幸岐,代宗幸陕,德宗幸奉天,皆脩明皇故事也,未有僖、昭之出,则《春秋》之不贬也。
禄山之初叛也,四方郡县不从贼者,皆倚东平太守吴王祗以起兵,其终赖太子即位于灵武,以固天下之基业,则民心于帝,岂不愿其留而出哉?
梁武帝区区好无益之名,窥无术之利,专以登叛人为谋,末纳侯景十有四州之地,自谓坐获非常之大功也。
不知其相朱异纳景之赂,其子王德通景之谋,长江不足以为险,而朱雀航石头城与浮苴等也。
逼帝坐,白刃交前,而徒能焚宫室,辱妃主,杀百官,曾不自保其首领也。
梁室不碎于侯景之手者,武帝坐朝如故,而未尝议及奔亡。
苻坚之秦,军声国势,据中原以威百戎,非江左可拟也。
锐气以攻衰微之晋,戎卒六十万,介马二十七万,下蜀汉之舟师,拥幽冀之陆骑,军实万里,齐声并进。
晋谢石之师不足以当其十二之一,而、琰、幼度、伊辈风流清谈之师,不足以当苻融、张蚝、慕容炜、垂、姚苌辈熊虎百战之将。
阵逼肥水,从幼度之诱,一动而奔,溃不可制止擒而仅以身遁,姑得道洛阳而入长安
曾不安静,而复出五将山,姚苌执之,幽于新平别室而缢死。
靳传国宝以陈义,问尹纬以怜才。
于是垂与子宝中道叛,而燕复以兴。
乞伏父子继以陇右叛,而秦以立。
句町王以河南叛,姚苌以万年叛,慕容冲起兵于帐下,慕容炜变发于会中,诚可惧矣。
向使收散卒不去长安,任权翼、苻越之忠谋,督张蚝、石越、毛当、苻飞龙之力战,则遽有五将之辱,新平之祸,使秦遂亡乎?
执事者鉴汉文景不出而隆盛,唐明皇出而衰亡,梁武不出而存,苻、宣、昭出而亡,则一反覆手间,天下之利害,断可知矣。
又有往古实迹可按,而为执事言者。
燕太祖文明帝以新造之邦,出师小胜,而激石虎之赵大阵以临之,一日亡其二十馀城于
赵兵将逼所都之棘城,皝惧欲出亡,其帐下将慕舆根谏曰:「王一举足,则成彼赵之王业,中赵之计矣。
今国家固守坚城,其势百倍,事之不济,不失于走,奈何望风委去,为必亡之理乎」?
玄菟太守刘佩曰:「事之安危系于一人,大王当自强以厚将士,不宜自弱也」。
其谋臣封奕曰:「虎凶恶已甚,鬼神共嫉,祸败之至,何日之有?
今空国远来,攻守异势,戎马虽强,无能为也
顿兵积日,衅隙自生,但坚守以俟之耳」。
燕乃以刘佩之力战大败赵师,终为大国。
石虎不义以死也,是尤宜今日之知者也。
所谓黏罕、斡离不者,非石虎之俦也,其凶淫不道则过之,我不可一举足以自弱而成贼计,惟坚守以成百倍之势,而视其明神诛殛可也。
况我祖宗基业之固,宗庙社稷之灵,今天子之勤俭图治,固非新造之燕可同日语也。
亦窃有可惧者,今之谋臣视封奕如何,其战将视刘佩又如何,执事者未宜忽于斯也。
又如燕幽帝慕容炜屡败于大司马温之矣,温乘胜至枋头,惧焉,与太傅评谋奔龙城赖吴王垂请出战,曰:「若其不捷,走未晚也」。
果大败温于襄邑,而得晋之寿春焉。
此则危甚矣,无足为执事者陈之也。
今之谋臣必不为慕容评,而战将视慕容垂又如何,执事者复宜念之也。
是二者盖有前比矣。
光武初在河北,得邯郸信都二郡之助,而兵众未合,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,西还长安,独邳彤曰:「若明公无征伐之意,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。
明公既西,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,背城主,而千里送公,其离散亡逃可必也」。
光武不复西,而卒因二郡,以一天下也。
光武创业之初,犹不肯散亡二郡之众而固守河北执事者谓今累圣重光之基业,可不恤京师之众散亡而固守天下乎?
嗟夫,皝去棘城,谋奔龙城,则燕虽兴而复亡也。
光武轻去河北,则不能中兴,而汉不得复有天下也。
执事者幸少念之也。
或曰:「晋元帝之亡也,保江东而兴王业,胡为而不可?
曰:元帝琅邪王渡江而即帝位,非驱黄屋以东巡也。
其所以即帝位者,又岂藉江山之固哉?
中原名德之士,王导、周顗之属,不忘中原之故国,相与慷慨垂涕,而立宗庙于荆棘之中耳。
是时东晋之地,南抵寿春,北极彭城,东至洛阳,如使元帝洛阳之旧都,收中原之遗英,则彼刘渊石勒辈,果何有哉?
请以二事明之。
东晋之初兴也,弱矣,刘琨遥奉朝廷之威命,无日不战于刘、石间,几兴而败。
且使不死,则灭刘以兴晋阳,杀石勒以固河北,而洛阳长安皆晋之归也。
祖逖志在中原,琨之所畏也。
其在豫州,百姓襁负而至,将士乐为致死力,胡寇不敢窥兵。
石勒遣吏护其母墓,黄河以南复为晋有,略地千里,复户万计,惜不能自成其渡江之志而卒也。
晋之末尤衰矣,大司马温之,犹足以至霸上刘裕又足以入长安,况在元帝初兴乎?
其初则未有定分争先,破竹之势也,其后则强箭之末,饮羽之势也。
、逖二人者,元帝可用而不能用之以一天下者也。
温、裕二人者,不生于元帝之时,使之效忠佐王者也。
执事琅邪王渡江失计如此,况以天子之尊,为江东之举乎?
岂不惜哉!
昔人所谓日前可验天下共知之事,区区所陈,往事是也。
其在本朝,则章圣皇帝契丹再入河北,不西狩蜀,不南狩金陵,上有毕士安之深谋,下有高琼之竭忠,而成之于寇准之决策,不复徘徊而径幸澶渊,其流福天下,至今赖之也。
是则不待说之之言,而执事者宿知之矣。
谨议(《嵩山文集》卷三。又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三一,《曹南文献录》卷六二。)
「亡」字原空,据右引补。
奏论士大夫私意之弊嘉熙元年 南宋 · 吴潜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六八、《许国公奏议》卷二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臣尝服膺先正沂公王曾之论曰,士大夫要当纯意国事。
纯之为言,一而不二之谓也。
一则公,二则私。
甚矣私之为害也!
理有是非,私汩之则是者非,非者是;
事有可否,私乘之则可者否而否者可;
人有贤佞,私怵之则贤者佞而佞者贤。
议论以私而不同心,则建明于此者彼之所疵瑕;
政事以私而不同力,则规置于甲者乙之所沮挠。
有观望而无忧爱,有虚诞而无忠实,有倾轧而无协和,物我对立于胸中,而国家若置于度外。
呜呼,此岂非今日士大夫之大弊哉!
《书》曰:「无有作好,遵王之道;
无有作恶,遵王之路」。
作之为义,人而不天。
在昔疆埸无虞之时,臣固以逆忧其兆世道之消长。
四郊多垒之后,则浸浸关国步之安危。
至于今日,封疆日蹙,烟焰日逼,万事不理,而尚以私爱憎、私恩怨为心,则消长安危,又不足言,将直系天下之存亡矣。
不幸变故之来,无及于救,当是时也,毋论名位之崇卑,毋分趋向之同异,槩堕涂炭,虽悔曷追!
《传》曰「皮之不存,毛将安傅」,言之至此,可为于邑也已。
苻坚欲谋伐晋,权翼以谓谢安、桓冲皆江左伟人,君臣辑睦,内外一心,未可图也。
晋将平吴,羊祜曰:吴濒江为国,东西数千里,所备者大,而将疑于朝,士困于野,兵临之际,必有应者,终不能齐力致死可知矣。
夫内外一心,则晋不可攻;
不能齐力致死,则吴可灭。
常人之虑,虑于有形;
智者之虑,虑于无形。
夷狄之侵侮,天下之所共危,士大夫私愤之轇轕,臣之所独惧也。
欲望陛下念祖业浸淫而将倾,伤士习陵夷而已坏,以静专察群动,以刚明消众慝,警于有位,各励至公,毋以违顺观人言,毋以毁誉行己意,毋以巧数相高,而以事功相勉,毋以阴计相间,而以识虑相先,有志之士则相与爱护,而毋操同室之戈,任事之人则相与扶持,而毋幸邻国之壑,协谋并智,戮力一忱,则危者尚可以安,而衰败之症尚可起也。
且前岁襄汉溃决,兴沔破亡,去岁两淮俶扰,三川陷没,今岁向,纵使边遽稍缓,迟至秋冬,急症恐甚于前。
讲求救死扶伤之策,只有半年日力,惟君臣之间,勿以常言忽之。
臣不胜恳切,取进止。
〔贴黄〕臣又闻国以人重,亦以人轻;
国以人兴,亦以人废。
时当艰虞,固急于才智功名之士,而尤急于刚正骨鲠之臣。
大史屠馀平公骄而无德义,知晋之将乱,以其图归于周。
周桓公问天下之国孰先亡者,对曰:「晋先亡」。
桓公问其说,对曰:「臣告之,邻国之不服,贤良之不兴」。
公曰:「何害」?
曰:「是谓不知所以存,所以亡,臣故曰晋先亡」。
居三年而晋果亡。
桓公又问其次,曰:「中山」。
又二年而中山亦亡。
桓公见其言之验,又问其次,而屠馀不肯对。
固问之,则曰:「君次之」。
桓公惧,求国之贤者,得锜畴、田邑而礼之,又得史理、赵巽以为谏臣,以告屠馀
曰:「君如此,可以保君之身」。
淮南王谋乱,而其所惮者不在于公孙弘、卫青,以谓可说而青刺者,而所惮者汲黯而已。
之居官,无以踰人,其功名才智,史未之见也,独以其能面折廷诤,有仗节死义之风,而乱臣贼子为之畏沮。
然则刚正骨鲠之臣,其有益于人之国固如此。
曩者陛下躬揽政权,招徕众正,布在列位,不幸而臣德秀、臣咨夔、臣重珍相继沦没,其幸而存者,又皆流落江湖之上矣。
孟子曰:「王无亲臣矣」。
昔者所进,今日不知其亡也,臣诚伤之。
欲望陛下明诏宰辅,择其最系人望而关民誉者,亟加收召。
或还之于政涂,或归之于禁路,或反之于言责。
贤者之领袖,既登进于朝廷,自能气类薰蒸,善人毕集。
岂惟猛虎在山,藜藿不采,庶几国论归一,人心底定。
士大夫之背公植私者,外有所矜式,内有所顾忌。
其于天下国家,夫岂小补!
若曰端平以来,用贤而治不加进,遂以为贤者有虚名而无实用,例加厌薄之心,则失之矣。
管仲曰:「有人而弗能知,害霸也;
用而弗能信,害伯也;
信而以小人参之,害伯也」。
不知陛下昔者之用贤,果能知之乎,知而果能信之乎,信而果能不以小人参之乎?
今日之势,犹大病之人,众医束手,莫适为策。
使其聚参苓芝术之剂以扶病者,万有一焉,元气之复还。
若投以乌喙狼毒,则立毙矣。
此臣区区纳忠之悃款也。
退念臣生晚学陋,实不足以望时贤之分寸,陛下徒以其粗尝服劳州县,擢置法从,内顾愧惕,莫知称塞。
故尤愿陛下登崇贤哲,以重本朝,则臣厕迹禁近,预有光荣。
并乞睿照。